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47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四十七天

關燈
第147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四十七天

被親手所鑄之劍刺進胸腔的痛感, 使得紀若曇慢慢睜大雙眼。

而柳夭則發出一聲不堪承受、幾欲折斷的哀鳴。

許嬌河猶嫌不足,劍鋒深入血肉而不停留。

在毫不留情將其拔出的瞬間,伸出另一只手, 用力推向對方的肩膀。

一道隱秘的光亮在她並起的掌心閃過, 隱入紀若曇的身軀。

與此同時,紀若曇維持著一瞬不瞬註視她的姿勢, 向後倒去。

不以萬物而更改的時間, 在此處無限拉長。

紀若曇無疑有一雙很美的眼睛。

尾稍微揚, 輪廓流麗, 瞳孔澄澈深邃, 如同夜幕之中俯瞰眾生的皎潔月光。

當這輪無情的皎月終於明晰了何為愛意。

眷戀、不舍、釋然、關切……所有屬於人的情緒, 在他惻動的眸光間紛呈交錯。

唯獨沒有恨意。

……

許嬌河只感覺周遭的一切悉數離她遠去。

仿佛置身在冰冷空曠的海底,四面八方而來的水流將她淹沒至頭頂。

鼻腔仍然在自發吸氣吐氣,她的胸膛卻傳來溺水的窒息感。

她看著紀若曇跌入扶雪卿攙扶的手臂間,又見扶雪卿擡起左手, 用軀體生生接下了明澹的偷襲。

兩人滿身鮮血, 一同墜進漆黑湧動的傳送法陣之中。

生死不知,消失無蹤。

淋漓而溫熱的心腔之血,隨著傾斜的劍鋒滑進許嬌河握合的手掌。

她悚然一瞬, 顫抖的手指握不住柳夭, 任憑它從掌心筆直墜落。

而立在雲端之上, 許嬌河什麽也沒有去理會, 僅是怔怔地垂眸望著被染紅了的掌紋。

盡管不合時宜。

但她的腦海中, 陡然浮現出兩人迎戰驪蛟時發生的對話。

——“如果你信我, 就向我奔來。”

紀若曇毫不猶豫。

許嬌河緩慢地眨了眨眼, 落下淚來。

……

三日後。

虛極峰。

“嬌河君,雖然奴婢能夠理解您因為看更多完結文加Qqun幺汙兒二漆霧二吧椅無衍道君叛逃而難過的心思, 但您這樣一直不吃不喝,為難的終究是自己的身體,這又是何苦呢?就算無衍道君知道,也不會後悔自己三日前做下的事。”

蘭賦拎著檀木食盒,對著床榻上一團隆起的衾被柔聲哄勸。

為了讓側臥其中的人有所回應,她又打開食盒的頂蓋,試圖令飯菜的香氣催動人進食的本能。

但得到的結果,依然與前兩日沒有任何分別。

許嬌河始終縮在被褥的包裹中,毫無反應。

蘭賦又絮絮了一刻鐘的時間。

最後嘆出口氣,無聲地退了出去,閉合門扉。

室內再度歸於陰暗的平靜。

因長時間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酸麻感沿著僵冷的足底向上蔓延。

許嬌河翻了個身,從側臥改為仰面朝天的平躺。

她睡在曾經睡過的床榻之上,雙眼無神地望著簾幔垂落的帳頂。

許嬌河的思緒同這沒有任何光亮的房間一樣昏沈。

旦夕之間,她失去了紀若曇。

也失去了紀若曇送給自己的、意義最為特殊的禮物。

自從那日在她的意志強迫下,被動刺傷紀若曇後,柳夭的劍靈就陷入了自我封閉狀態,從人人趨之若鶩的名品,變成了一把毫無靈力的軟劍。

它不會再化作絳帶環繞在許嬌河的腰間。

也不會如沈默的侍衛般,一心一意守護在許嬌河的身畔。

許嬌河側眼瞥過擱在床榻一旁死氣沈沈的淺青長劍,幹涸的眸底又一次湧動起壓抑的淚意。

她曾對紀若曇說過,柳夭只不過是他放在自己身邊的趁手工具。

柳夭從未將她視作最重要的主人。

在她與紀若曇之間,柳夭總是偏聽偏幫後者。

因此在拔劍刺向紀若曇之際,許嬌河的心有過無數猶豫。

她害怕柳夭會不聽使喚失去控制,害怕自己無法順利營造出與紀若曇決裂的假象,也害怕無法將手中兩面仙器的力量融入紀若曇的身體之內,迅速修覆他受損的心腔。

可事實證明,紀若曇在意她更勝過在意自己。

所以才會對柳夭下達,在自己和許嬌河之間,它必須無條件保護許嬌河的命令。

紀若曇的愛意,促使了許嬌河計劃的成功。

盡管清楚有仙器力量的存在,他大約不會境界跌落,更不會就此死去。

但親手傷害自己所愛之人的痛楚,依舊讓許嬌河徹夜難眠。

在佯裝成心如死灰的這三天裏,許嬌河不停地回憶著未來鏡中的畫面細節。

她知曉明澹利用精神印記控制了自己。

如今柳夭貫入紀若曇的胸腔,也好叫明澹認為印記生效,從而減少對於自己的防備。

然而僅是減少防備還遠遠不夠。

她從未來鏡中的“許嬌河”自刎,導致紀若曇吐血昏聵的景象裏,大致推斷出承命者的契約並非為單向的束縛,倘若自己主動赴死,似乎生效的契約會對另一位授命之人造成重創。

至於發生作用的前置條件,許嬌河尚不明確。

也不知是否需要對方心甘情願或是對自己產生情意才能催動。

不過如今紀若曇為扶雪卿挺身而出,倒向欲海妖魔陣營,人族的勝算削弱不少——恐怕那些知曉她與紀若曇結契內部的人,會把主意打到這方面之上。

她不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因此解除契約的舉動要越快進行越好。

許嬌河思忖,對於沒有辟谷的凡人而言,三日不飲不食已然是極限,等待蘭賦傍晚再來的時候,她便假意用上一些餐飯,再順勢提出自己要熬制斷契湯,與紀若曇恩斷義絕。

她正盤算著將來的計劃,那剛閉合不久的門扉又被人推開。

由於是仰躺的姿勢,許嬌河的餘光瞧見了進來的人從蘭賦變成了明澹。

未來鏡內偽裝剝離,暴露本性的明澹太過令人作嘔。

許嬌河唯恐自己會克制不住仇恨的目光。

索性將衾被拉高,蓋過眉峰,心跳跟著明澹靠近的足音一同作響。

接著許嬌河腿邊的床面下陷,明澹坐了下來。

溫情涓涓的聲音在她頭頂流淌:“嬌河君,你可感覺到好些了嗎?”

許嬌河沒有吭聲。

如果不是偶爾有幾聲類似哭腔的呼吸傳出,她躺在衾被下方就仿佛一具無知無覺的屍體。

得不到回應,明澹也不似蘭賦那般沮喪。

他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勸慰道:“不要為他人的錯懲罰自己,你不吃東西可怎麽熬得住?”

從前許嬌河很受用他這副善解人意的姿態。

如今卻覺得惡心。

她蜷縮在被褥之內的手掌緊緊握成拳頭,計較著等明澹說到第幾句話時再開口。

那頭明澹猶自不覺,他的目光模仿著那日紀若曇看向自己時的神色,用以牙還牙的憐憫掃過放在許嬌河床畔的柳夭,唇畔稍稍勾起抹得意的笑,傳入許嬌河耳中的語氣卻仍是感同身受的傷感:“若曇相贈的這把劍……你還留著,我前兩日去了趟懷淵峰,也總覺得,物是人非。”

懷淵峰的主人已不在。

可仍有些人與物牽動著許嬌河的思緒。

她想到露華,想到丹嬰,還有那些跟在自己和紀若曇身邊年歲久遠的侍從女婢。

忍不住循著明澹的話鋒問道:“他們、他們怎麽樣了……”

哭泣了整整三日,許嬌河的聲音一出口,沙啞得語不成調。

明澹答道:“你放心,有我在,沒有人會為難他們,只是需要經歷一些例行查問。”

“若證明他們與若、與欲海並無勾結,還是會依照原樣放回懷淵峰。”

明澹語義和煦地試探著許嬌河,試探著她對紀若曇還留有幾分情意。

許嬌河思慮的卻是,若這些人還留在雲銜宗,那麽自己就有了掣肘,不好全無顧忌地行事。

她這樣想著,從衾被間探出一只手,摸索著抓住明澹的衣袖:“宗主,我、我不要他們了——”

明澹微微俯低身軀,裝作懵然般問道:“嬌河君這麽做是何意?其實他們侍奉了你這麽多年,一貫貼心,更何況若曇甚少信任旁人,就算有什麽謀劃,也斷不會與這些算不上心腹的仆婢多言。”

許嬌河想也不想:“我不要,就是不要!”

“我不想再見到,和紀若曇有關的任何人事——”

明澹挑起一側眉峰,對許嬌河憎屋及烏的激烈反應很是滿意。

他默不作聲反握住許嬌河的手腕,探查著她體內精神印記的滲透程度。

見擴散的程度越來越深,已經逐漸左右對方的意志行為,明澹多疑的心松懈幾許。

他像哄孩子似地縱容道:“好好好,那我打發他們去別的山峰侍奉,令撥一批新人給你。”

“我不要他們留在雲銜宗,通通趕到山下去,絕了他們的修行之路!”

許嬌河縱使嬌氣任性,但一貫心軟。

此刻如此言語,顯然痛恨紀若曇到了極點。

明澹益發心滿意足,並不介意在這等無關緊要的小事上順應於她:“好,那就讓他們下山。”

來自外界沈緩的嗓音,無孔不入地滲進衾被中將許嬌河包圍。

比常人更低的體溫傳遞到彼此交觸的肌膚間,激得許嬌河後頸泛起細小的雞皮疙瘩。

她仿佛在鋼索上行路,又如同與蛇共舞的雜耍者。

時時刻刻都會有跌入深淵,或是毒發身亡的危險。

她閉合雙眸,想象著紀若曇闃靜的面孔,強迫砰砰直跳的心臟鎮定下來。

被明澹握緊的手掌帶著一星半點回應,在對方掌間不安地蜷了蜷。

許嬌河又哭了起來,一些無意義但楚楚動人的呢喃混合著鼻音出現。

“他、他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嗚嗚,本也不是我想要到這小洞天來的……”

“我好難過,嗚嗚宗主我好害怕,紀若曇叛逃,我、他們、他們不知道要如何處理我……”

像是哭得透不過氣來了,許嬌河抽噎著將濕漉漉的衾被拉下,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

其實她的哭相並不好看。

大顆透明的眼淚濡濕了靡顏膩理的面頰,顴骨、眼窩和鼻尖俱掛上纏綿黏膩的水汽。

可實在美得我見猶憐。

見她哭,比見她笑更能挑動明澹心頭陰冷的欲念。

他的眼前浮現那日坐在浴桶內,蘭賦伸長脖子來回舔/舐許嬌河耳垂的情形。

不知怎的,竟然十分渴望沒有蘭賦,□□她的人可以變作自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